首頁 羅斯報

2001.10.02. "No.7"

【本期內容】

象徵主義的色彩對話 
20世紀初期的象徵主義多采多姿,很多人以為晦澀,但真正了解這段文學演進過程的評論家卻以為「象徵主義不是虛幻的,而是現實本身」。 現在就讀吧!

很久沒更新,趕了幾天還是沒來得及在九月上檔,太混了。因此,說一個笑話,是輾轉從一個俄國人聽來的。

這個城市裡有無數個俱樂部,其中最輕鬆有趣的莫過於行家笑話俱樂部。參加這個俱樂部的成員個個都是說笑話大師,不然就是聽笑話成精的人。因為彼此常常討論,全世界的笑話幾乎都巨細靡遺印在在每位成員的腦袋裡。
為了方便成員引用笑話,大家同意將所有的笑話編號﹔以後只要某人一說笑話的編號,其他所有成員就馬上聯想到內容而發笑。
這一天陰雨綿綿,伊凡閒來無事,跟著一位朋友成員來到行家笑話俱樂部的聚會。
走進公寓的三樓,伊凡與朋友發現大家已經笑成一團了,於是分別加入大家的談話。
熱烈的氣氛中,聽到一位高大的男子拉大嗓門喊:「笑話第17則!」
「哇!哈哈哈哈......」屋內所有人樂不可支。
房間另一頭響起:「笑話第56則!」
「哇!哈哈哈哈......」屋內所有人又笑成一片。
伊凡並不常聽笑話,也對俱樂部的運作不甚熟習。但是看到大家笑得開心,也跟著一起笑。
角落一位小女孩接著說:「笑話第206則!」
「嗚!哈哈哈......」屋內所有人笑得東倒西歪。
伊凡一時興起,突然高聲叫:「笑話第5則!」
「呃!......」屋內一陣寂靜,伊凡對面的女孩甚至臉紅得低下頭。
一會兒,伊凡身旁的大媽轉身賞了伊凡一個耳光:「喂!那裡來的無恥之徒,你不知道今天有女士在場嗎?居然講這麼下流的笑話!」。  

gnauk

 

象徵主義的色彩對話──別雷的首部詩集《蔚藍中的金黃》

文=gnauk

橘黃色的天空每秒都變化著彩度,炫麗的氣氛籠罩巨大建築堆砌隙縫中的行人﹔某種神秘節奏指揮漂浮的雲朵,支配移動的行人。下課後,獨自走在列別杰瓦街上 <註1>,陰暗中的很純粹,單純得可以將壓力釋放消散﹔我循著墨綠的林蔭小徑走向地鐵站。

莫斯科大學 (gnauk攝)莫斯科大學位於麻雀山丘的校本部環境清幽,史達林哥德式 <註2> 的城堡在晚霞映照下,對牆外的行人來說,有絕對的神秘幻想。像我這樣擁有城堡通行證的人,每日穿梭於塔樓高牆,則是一種幻想與現實複雜交錯的尷尬。

文學課程進行到了二十世紀初的象徵主義詩歌,我略能感受顏色對於那些詩人的魔力。這個時候的目光也不自主地停留在天空的大自然調色盤上:剛剛「祂」打翻了橘子汁,這會又抹了點紫紅的葡萄皮,被暈染的雲朵加快移動的步伐。

我的腳步跟著地鐵站下班的人潮,紛亂地踏上最末節車廂,中年發胖的婦人總是在自動門合上前塞進這超大的灰鐵皮櫃裡。櫃子裡人很多,卻不嘲雜﹔有人看書,有人闔眼小睡,有人輕聲耳語,大部分的乘客什麼事也不做,眼睛凝視正前方,像是冥想或發呆。我也不例外,逃不出這幾種乘客的行為模式﹔這一回,課堂上的象徵主義詩人成了我眼前凝視的對象。

安德烈•別雷安德烈•別雷 (Andrei Byely, 1880-1934) 的出身讓人很難與一般我們想像的象徵主義聯想在一起。他是數學教授之子,自己也是數學家,因興趣轉向研究文學﹔綜合了科學的邏輯與浪漫的文學創作,他似乎賦予自己太大的事業,大到難以企及。雖然詩人生命結束前有未竟之企圖,然而,他一生豐富的創作過程中,已經留下足夠的色彩,讓他本人或旁人驚嘆訝異。

「象徵是譬喻的極限」,批評家日爾蒙斯基 <註3> 為我下了最好的註解,當我初步入這朦朧晦澀的迷霧裡,還稍稍能夠分辨一條通向出口的小徑。

從詩人的第一部詩集《蔚藍中的金黃》可以看出色彩對他的誘惑力。作品名稱本身就是個典型的象徵,蔚藍是天空,金黃是太陽,前者比喻遼闊的空間,後者比喻永恆的時間,兩者皆為希望的象徵。在時間空間疊錯的二次元中,人作為一個創造者,所擁有的位置是有無限的可能性。這些平常的自然景象,是象徵派詩人取之不竭的創作泉源。這本詩集中,大量使用自然現象的顏色變化,猶如鮮活的色彩對話。

別雷被稱為青年象徵派的代表之一,不僅超越了舊時代的文學創作途徑,甚至比一些老象徵派前輩更有獨具一格的魅力。象徵主義善於用音韻闡釋美與慾的感受,在極簡的形象中鏤刻無限深層的意境。老象徵派詩人 (19世紀末) 以譬喻手法塑造的形象尚有現實生活的一貫性﹔青年象徵派詩人有愈往極限譬喻的趨勢,也就是拉大了內容與形式的落差,有時形式超脫成獨立可觀的創作個體,但也往往容易失去立即的渲染張力。這裡不得不將兩者做一個簡單的比較 (當然並非全然如此),只是使讀者清楚些。

    老象徵派詩人布留索夫的經典名句:「噢!合上妳蒼白的大腿吧!」

    與下文別雷的詩中:「(船=妳) 像是一隻展翅的白天鵝/消逝在溫柔碧綠的浪花泡沫裡」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敘述的可能是同一件事 (分離)、同一個形象 (女人)。前者不難感覺到文字挖掘情緒的爆發力,一瞬間如水銀洩地﹔而後者的譬喻往極限趨近,冷冷地將情緒欲蓋彌彰,所蘊含的散發之勢後勁較強。

我站在昏暗的地鐵車廂裡,回味別雷色彩中的滋味﹔汗水與香水混合在擁擠的人群中,這種讓人不知所措嗅覺感官增加了視覺感官中色彩的優越感。

金黃色的遠方/紅寶石般的雲/紅寶石般的雲遊走/宛如沉重鮮紅的冰塊〉、〈金幣不再輝煌/白晝的火炬漸漸黯淡/而取代太陽的/是處處耀眼的紫色火苗〉、〈他是一束白玫瑰〉......

一陣劇烈震盪,中斷了我的想像,車輪的轉速已經逐漸變慢,而詩人的調色盤仍在太陽與彩霞之間打轉。列車從黑暗隧道竄出的一剎那,我不得以將書籤夾在這首標題為《愛》的泛黃書頁裡。

***

        《愛》

    寧靜時刻﹔腳邊浪濤喧擾

    妳露出微笑向我道別:

    「我們還會碰面......再見......」

    你我皆明瞭,那只是個謊言

 

    那晚我們永別後

    天空漫溢鮮紅火光

    船隻舞帆待發

    海上捎來陣陣海鷗聲

 

    我滿懷悲傷,在遠處張望

    船隻隨著彩霞若隱若現

    像是一隻展翅的白天鵝

    消逝在溫柔碧綠的浪花泡沫裡

 

    她被帶到無盡邊際

    蒼白金黃的天幕裡

    瞬間衝起一股雲霧

    綻放出紫水晶般的耀眼光芒

***

這首詩寫於1901至1902年間,當別雷就讀於莫斯科大學的青春時刻,這不務正業的數理系學生的邏輯思維中,就已經跳躍著斑斕的色彩。詩中的「妳」不一定特指某人某物,讀者可以替換成「自己心中的妳」,也就是說作者留了一個空白頁面讓讀者參與其中,進行一種雙向對話。從字面上看來,似有一個清楚情節:一對情侶的離別→男主角目送女主角→女主角消失無蹤→男主角將這份熱情化為精神上的懷念。

這樣含蓄的愛或許有人不以為然,認為情節應該是:主角與舊時代的文學道別,並點明難以復合→鮮紅代表熱血沸騰的革命情懷,加上海鷗聲代表自由之召喚,舊時代勢必一去不返→天鵝代表優雅的古典,主角悲傷表示對舊時代的哀悼→舊時代已經完全消逝﹔紫色是非自然的色彩,代表一種魔幻的感受,在新事物誕生之前,總有這樣炫麗如交響曲休止符般的提示,同時也是創新的序幕。在這情節形式之後的思想內涵──愛,是創造性的、是勇於表達自我的。不同於含蓄的愛寄望於永恆的時間美感,後者是切斷時光的宰制,覬覦遼闊的空間。討論課裡,沒有人限制讀者要怎麼想像,只有自己才能限制自我。

「別雷」是詩人的筆名 (出現於1902年),俄語中原意為「白色的」。數理系學生波利斯•布加耶夫在文學卷宗裡找到了自我,並賦予一個顏色符號宣示這新的自我。白色象徵破曉的黎明、一切的初始,作家的企圖從此可見:將舊的文學印象抹去,留下潔白的空間創造新生。

如果有人要把馬列維奇 <註4> 繪畫的至上主義作品《白上之白》與「別雷」這名稱比較其中的關聯,那是有趣的白色與白色的對決,雖然馬列維奇畫這幅作品時已經晚了「別雷」十來年。文字創作的「別雷」是一切創新的開端﹔而圖像創作的《白上之白》是在白色的畫布上畫了一個白色的方塊,被稱為至高無上的藝術極限,已經走向端點,然而,表面上是結束,但同時意味著另一種開端。

地鐵站出口一如往常繁忙,我速速穿越攤販群裡串烤牛肉惡意播散的熏煙,瀰漫街廓的嗅覺挑逗現在並不容易觸動我。趁黑夜尚未降臨前,我還不厭倦顏色對我百般弄姿地獻殷勤。

以前,人們在白色光線中發現了色彩繽紛的光譜﹔而在「別雷」的文字音韻中,則可以找到色相彩度對話的節奏。

(2001.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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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 列別杰瓦街 (Ulitsa Lyebedeva) 位於莫斯科大學校本部東南面,連結學校與地鐵站。路上成排蘋果樹,但蘋果很酸,只能拿來煮糖水蘋果。
<註2> 因為這類城堡建築是史達林時期建的,形式上有哥德式尖塔,而得此名。
<註3> 日爾蒙斯基 (V. Zhirmunsky, 1891-1971) 是文學批評家。中學時已展現文采,並與白銀時期著名詩人曼德爾施塔姆 (O. Mandelshtam) 以詩會友。
<註4> 馬列維奇 (K. Malyevich, 1878-1935) 是俄羅斯新藝術至上主義 (Supermatism) 的代表,至上主義幾乎否定了過去所有的繪畫表現方式,而運用簡化的幾何構圖與顏色來表達一切,代表作是《黑方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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