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吾魂之最後一夢(上)

石內卜進入課室時，莎碧霓抬眼望向他。他的眼神裡某些東西讓她很擔心。「石內卜，」她不安地說，「校長想見你。你回來再收拾東西吧。」

校長？難道這跟雷活特的到訪有關？他當然希望不是，他沒有心情跟那人再見一面……

所有石內卜最壞的設想似乎總會實現。當鄧不利多辦公室的門悄悄趟開，讓他進內，他便看到雷活特坐在麥教授和巴托旁邊，看來一點也不在乎石內卜正從門口盯著他。

「塞佛勒斯，」鄧不利多叫道，他淺藍色的眼睛不再閃亮，眼鏡鏡片上卻閃著不尋常的光芒。「坐下來吧。」

他照著做，坐在離雷活特最遠的位子。

「我想知道前晚，雷活特探員和他的手下把你帶走問訊時，發生了什麼事。」鄧不利多單刀直入地說。

「發生了什麼事？」不知為何，在鄧不利多銳利的目光下，石內卜覺得很難撒謊。「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校長。雷活特探員在承諾的時間內把我送回來。我沒有任何外傷。」雷特活說他會絲毫無損地回來，他那時早該知道他們會有什麼陰謀。

「塞佛勒斯，我們要的是真相。」鄧不利多說，他的語氣非常凝重。「問訊的過程裡，有沒有任何違法的事情發生？」

「你在懷疑我說謊？」當然，不懷疑的人就是傻子，他嘲諷地想。

「塞佛勒斯，我不是懷疑你。」校長平靜地說。「但我們嚴重質疑雷活特探員的行動，以及這些行動對你的影響。」

「這算什麼，這裡是法庭嗎？」塞佛勒斯道。同一時間，雷活特說：「鄧不利多教授，這裡不是法庭。」石內卜咬緊牙關。太棒了，他想，現在我跟那混蛋竟爾同一口吻。

「除了雷活特與費利頓探員大大出醜以外，校長，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因為我根本毫不知情。」塞佛勒斯平靜地續道。他不能讓自己在暗殺行動中的身分曝光。他和雷活特之間就像有個無言的協定：你不作聲，我也不會戳破你…「我是在麥教授的批準下自願跟他們去的，所以那絕不算綁架。」

「那他們的恐嚇又算什麼？」巴托突然揚聲。「校長，如果他那時沒有恐嚇要逮捕史萊哲林的學生，石內卜一定不會跟他去的。」

「那就告他恐嚇吧，但別把我牽涉在內。」塞佛勒斯厲聲道。但他並不認為雷活特會因此而被關進阿茲卡班，甚至不會因此而丟掉工作。「那失陪…」

「我這次來還想討論一點。」雷活特大聲地道，他語氣中的某些東西暗示著石內卜不可離去。「霍格華茲裡有四分一的學生對學校做成不良影響。」

「你是指史萊哲林學院。」麥教授說，她的語氣毫無疑問。

巴托道：「難道巴堤．柯羅奇覺得你該轉職到魔法教育部？」

「麥狄，請你暫停。」鄧不利多疲倦地說。明顯地，他已經聽夠了巴托和雷活特的爭吵。「而你，萊特…」

「巴托教授，」雷活特若無其事地道。「剛好相反，此事跟魔法安全局有極大關係。鄧不利多教授，你有沒有想過，」他轉向校長，「你對史萊哲林不加管束，其實只是在這裡幫忙培育新一批的黑魔法師？」

好一會都沒有人說話。然後，一如以往，巴托開口便連珠炮發。他站起來的力度，把他剛才坐著的椅子也撞倒了。「你竟敢口出狂言！」他大叫著，生氣得發抖。「校長，我說我們該把這混蛋趕…」

「麥狄， 你冷靜下來！」麥教授站起來大叫，一揮魔杖把椅子扶起，想讓她的同僚坐下來。但她看來跟巴托同樣地忿怒和迷惑。

「萊特，你建議我們怎樣做？」鄧不利多說，他的聲音平靜但暗含危機。他眼神裡的光芒，跟那天歡迎宴中巴托與史萊哲林學院的學生離宴時一樣。

「徹底調查有關學生的背景，搜查他們是否藏有違禁品，還要對他們慎加提防。」雷活特冷冷地道。

「無疑還要大規模的去蕪存菁。」石內卜沉聲說道。按照常理，上一次幾乎釀成大禍以後，雷活特一定察覺到魔法界最安全的地方----艾不思•鄧不利多管理的學校，出現了一個極大的保安漏洞。

房內其他的人一下子都瞪視著他，然後再轉向雷活特。最後，巴托再一次開口。「校長，雷活特瘋了。他一向對史萊哲林學院都心存偏見…」

「偏見？你肯定這是偏見嗎？」雷活特的眼神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我聽說你今年在迎新宴時，還搞了一場非常有趣的示威。鄧不利多校長，你真的認為，一個黑魔法的支持者，適合去教黑魔法防禦課嗎？」

如果情勢不是那麼凝重，石內卜大概會拍拍自己的額頭。原來如此！他怎會想不到呢？雷活特在對抗黑魔法如此瘋狂投入，又有高強的法術，對巴托能當上黑魔法防御課的教授一事當然懷恨在心了。試想想，雷活特自己只可以替植物換換盤子、挖挖肥料，但另一個老師卻憑著較長的年資而佔了他夢寐以求的職位！而且那老師還是史萊哲林學院院長！真可笑──難怪他那時想辭職了。石內卜真想大笑出來。

「萊特，有些事情你不明白。」鄧不利多說。他的聲音很平和，但卻散發出使雷特活也不敢違抗的力量。「坐下來吧，麥狄、米奈娃。」他們立即坐了下來。

「史萊哲林學院培育出的黑巫師、黑女巫比霍格華茲裡其他任何一個學院都多。我知道這件事，也有好幾個人向我指出這點。有些人告訴我史萊哲林學院的學生是危險人物，說他們是害群之馬。而這正是我絕不會放棄他們的原因。」

除了麥教授外，所有人都因這奇怪的話瞪著他。麥教授卻似乎明白鄧不利多在說些什麼，只是深具同感的點點頭。

「作為霍格華茲的校長，我知道我不單要為這些小孩的教育負責，也要為他們的未來負上重大責任，因此，我亦要為巫師界的未來負責。」他說話時不帶一點虛榮，絕非自吹自擂，只是簡單地，微帶倦意地說出來。塞佛勒斯突然發現，鄧不利多滿佈皺佈、長著長長白鬚的臉看來如許老邁、如許疲累。

「正因為這個責任，我不能讓那些更有可能變壞的學生離開。毒菌是因為長在陰影下，才會變得扭曲蒼白。我不會將學生從陽光下趕出去，不會把他們從霍格華茲趕到他們各自原來的壞境，去接受別種的魔法教育。」

真謝謝你，石內卜譏諷地想。毒菌？那真是我整天裡聽到最棒的恭維了。奇怪地，他卻被感動了，好不容易才能保持表情不變。

「雷特活探員、麥特、米奈娃、塞佛勒斯，」校長向他們每人輪流望了一眼，說：「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你們都明白，史萊哲林學院跟其他三個學院一樣，都是霍格華茲的根基。當日沒有史萊哲林，就沒有霍格華茲，正如沒有葛萊芬多就沒有霍格華茲一樣。」

一陣漫長的、意味深長的沉默以後，校長的表情再次回復平常的溫和慈祥，老師和那光明使臉上的神情卻讓人難以猜透。

「我明白了，校長。」巴托最終說。他的聲音很輕，卻能讓人聽見。巴托向鄧不利多所投的眼神，充滿最深的尊敬，石內卜為之驚奇。跟近兩個月來相比，現在巴托的眼神是何其不同。石內卜開始明白，鄧不利多如何能夠贏得這許多巫師女巫無條件的忠誠和尊敬。

雷活特兀然站了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校長。」他粗聲說。「我會把你對此事的立場向魔法保安局匯報。」

鄧不利多站起來送他。「替我問候柯羅奇先生 。」鄧不利多跟雷活特握手時說。雷活特兀然點頭，然後離去。

「那麼，塞佛勒斯，你可以走了。」校長說，在半月形的鏡片後面，他的眼神又回復了平常的光芒。「保重了。還有，請你緊記，無論什麼時候，你都可以找我幫忙的。」

塞佛勒斯離開了辦公室，心情好了一點，但還是感到不安。艾不思•鄧不利多對此事的態度這樣強硬，那些人不會這麼快便殺進來…可是，鄧不利多能夠攔得住多久？他要處理的事已經夠多了---- 而且，石內卜有預感，鄧不利多理性的聲音不會攔得住輿論和群眾恐慌的反挫。

那天的深夜，他發現，鄧不利多的聲音也攔不住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