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忘的好伙伴 ─ 伏耗

      1970年我在江浦县插队,因知青屋是土墙又紧傍山脚,屋内鼠患严重。老鼠数量众多,到处乱啃乱咬,最猖狂时竟然在冬夜把鼠嘴凑到我鼻孔处取暖!深受其扰,恨之入骨,遂决心灭鼠。
     不久,亲戚小金从南京带来一只猫。布袋口一打开,我眼前顿时一亮。这是一只约2岁黄狸花公猫,体态匀称,毛色金黄,花纹均匀,颈腹四爪雪白,两只大圆眼烔烔有神,正警惕地环视着我和四周。我一眼便喜欢上了它!当即取名:伏耗。听小金说,伏耗原是邻居家的,邻居搬家时因它贪玩在外未能带走,它就夜夜回到故宅哀号,小金便想法“招安”了它。初来时,伏耗很清瘦。当时经济还比较拮据的我,特地买了鱼和肥肉,一连数日让它尽情饱餐。我还为它梳理毛发,挠痒痒。在我的精心伺喂下,伏耗很快就安心“上山下乡”的新生活了。
       伏耗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从此屋内,伏耗低吼声、鼠窜声、追捕声、鼠辈惊叫声不绝于耳。我曾有幸两次目睹伏耗的捕鼠神功。一天我在看报,伏耗坐旁似在眯眼养神,口中还“呼噜”有声。突然,它一个急转身,箭一般冲向3米外墙角米桶,全身趴地,两腿劲蹬,右爪伸进米桶后面拼命抓挠,里面传出老鼠惊恐叫声,随即爪尖勾出一只硕鼠。又一天,伏耗站在桌上仰头上望,怒目圆睁。我也抬头上望。嗬!只见二道梁上有只大鼠,正低头看着伏耗,全身颤抖。鼠想前行,伏耗一声“呜”吼,鼠一抖,止步;鼠想后退,伏耗又一声“呜”,鼠又一抖,止步。这时伏耗“呜”声越来越激,两眼死死盯住老鼠,充满杀气,并仰头伏腰作上冲状。梁上老鼠浑身也随之愈抖愈烈,鼠尿直滴,摇摇欲坠。老鼠终于经受不住这等威吓, 腿一软,抖落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伏耗闪电般一纵,凌空一口叼住大鼠,泰然落地,扬长而去。这一幕让我惊叹不已,多年不忘。鼠患很快平息,勤劳的伏耗便在外捕鼠。一天晚上,伏耗口中发出“唔唔”声,我大吃一惊,只见它死死咬住一只大肥鼠的颈部,尽力昂着头,正吃力地爬门坎。因鼠身太肥大,鼠屁股还在地上拖着,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鼠类,估计是田鼠吧。
       伏耗不但极善捕鼠,还极通人性。每天早晨到我床前“喵喵”叫,向我问好,唤我起床。下工回来,欢叫着往我腿上使劲蹭,还用尾巴不停拍打,好像久别重逢一般,那场面甭提多亲热,令我感动。我有夜读习惯,每晚只要我在桌旁坐下摊开书报,它就立刻跳上桌,坐在煤油灯旁。不论到何时,它都静静陪着,直至我熄灯就寝,它才去忙自己的事。冬天,夜读时怕它冷,只需一个手势,它就会意地跳到我腿上,趴着取暖,陪读。知青生活很清苦,但无论喂它什么,从不拒食,默默地吃。偶尔烧点荤菜,它从不偷嘴,但我都是与它共享。每逢这时,它都显得很兴奋。伏耗最喜欢我为它下巴挠痒痒,每次都伸颈眯眼享受着,看得出它舒服极了。伏耗最不喜欢让人摸的部位是尾尖。在农村艰苦的劳动生活中,伏耗给了我莫大精神慰藉,我们互相依靠,成了好伙伴。在我全部知青生涯中,只有伏耗陪伴的三年,才是最令我难忘的岁月。
      不幸的事发生了。一天夜晚,门外犬吠,伏耗用两只前爪艰难地爬进屋。仔细一检查,脊椎骨断了!估计为村中顽童所伤。之后三天,可怜的伏耗是在痛苦中度过的。我日夜伺候,喂止痛药,无济于事。望着离去的伏耗,我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在屋后山坡向阳处安葬了伏耗。安葬时我在它身上撒了许多野花并放了一纸条,上写: “伏耗之墓”。之后好久,我都梦见伏耗又回来了。虽已时过四十余年,但我与伏耗相伴的日子,至今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伏耗 令我难忘的好伙伴。

 

           卫世诚
2012年5月18日于奥斯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