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條扼殺香港活力

二十三條立法的爭論繼續,不少人卻繼續冷漠,包括我的學生,但我不是要指責他們;去年,我在課堂與學生討論二十三條,有學生表明不關心,因為他覺得即使沒有二十三條,政府要整人一樣有許多辦法,他說,這就是「政治」。

政府近日的立法舉動,的確予人「政治」就是這般陰險與猾詐:亂把意見分類,小冊子是廣告術語,具體條文卻又另一回事,「缺席審訊」不是「秘密審訊」;學生冷感,我還是要熱情地跟他們討論,不過,我想,冷感有一定道理,香港的「政治」令我們都很無力。

我想,德國猶太裔政治哲學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對這種現代「政治」的分析最有洞見,學者蔡英文的新書《政治實踐與公共空間》,重新介紹了鄂蘭對政治與「公共」的分析,甚為合時。

鄂蘭懷緬古希臘人對「政治」的理解,政治是由每一位合資格的公民共處商議的空間,即所謂公共領域,是超出私人生活,體現個體實踐說話與行動能力的地方,參與政治是追求美好生活以及展現勇氣,因為政治是不確定,所以政治應該是很有趣與變化多端的,這便是希臘城邦民主的真義。

懷有古典政治理想的鄂蘭,對現代國家擴張深痛惡絕,因為它吞噬了公共與政治領域,空間被政府霸佔,政治變成了官僚精英管治與管理,一切都是命定與可預測,所以不能以「公眾利益」作抗辯,因為太不能預測了,這正好是香港的文官最拿手的把戲;難怪對一般人民來說,政治是無趣與疏離的,根本無從表現辯論的能力,行動的自由,而且,資本主義的擴張,使物質生活及經濟增長成為集體最主要關心所在,難怪葉太說普羅大眾不會太關心廿三條,因為她正是要強化狹窄勢利的公眾眼光。

人說香港缺乏活力,缺乏的不是九十年代投機炒賣、利字當頭的狂暴,也不是保守政治文化精英虛構出來的「獅子山下」精神,而是七、八十年代的活力,香港新生代七十年代對社會改革的理想,化成社會運動、反殖鬥爭,八十年代區議會成立、政制改革帶來的憧憬,市民團體紛現的眾聲喧嘩,那個時代不少香港人對自己的力量充滿信心,他們關心本地社會政治改革,以至中國的變動(如八九年的學生運動),甚至世界大勢,這種活力帶著鄂蘭推崇的實踐行動色彩,而這亦是今天最缺乏,它自九十年代持續消減,直到現在持續被特區政府扼殺。

香港衰落的不只是數字上的經濟增長,還是活生生的公共政治空間,所謂「空間」,不只是議員的直選席位,不只是新聞言論自由,不只是二十三條是否及如何立法,而是我們,特別是年輕的人政治實踐的自信心,政府繼續在政治上出術打茅招,恐怕不只搞出廿三條巨獸,也令香港人更無趣、更沒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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