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棋人棋事.棋中正邪人生道


原作:Vassily Smyslov

〔以下文字,是從前世界冠軍 Vassily Smyslov 的一篇訪問改編。他是最長壽的世界冠軍,出生於 1921 年。這篇訪問原是俄文,2003 年英文版在第 1045 期 ChessToday 刊登,當時的他已 82 歲,幾乎看不見東西。這篇訪問提及很多頗能爭議的觀點,值得棋手細思。我們也可見到這年老的前世界冠軍,頭腦仍十分清醒,可謂老當益壯,寶刀未老。〕


Vassily Smyslov (中), 83 歲, 於 2004 年

如人類諸般活動,棋有兩個本身:神與魔。當棋是雅藝,棋就屬神;當棋是競賽,為勝利不擇手段,棋就是魔。我不知何故直覺,棋有時屬惡道。神職者說棋邪惡 ,我想不無道理。不但基督徒,棋在伊拉克也被禁了。若望保祿二世曾是個不俗的棋手,甚至創作過將殺問題。但他當教宗後,就棄棋而去。

儘管如此,棋最扣人心弦的,是棋盤上二人之間,人格情感的對碰,這連同他們的錯誤。電腦不會犯錯,卻還不能使爭鬥從此消失。偉大棋手的神來之筆,電腦也無法理解,就證實這點。在棋盤上所親身經歷的,比甚麼都重要。人要盡知自己神聖的本心。我們下棋,應致力求美,若以電腦鋪排出全局,就是傷害棋神聖創造的一面。

電腦非魔即魔,因為他從不創造。牠好挑人過錯,看前人對局,找他們錯誤。現在看來,前人精彩的戰術組合,通通都錯漏百出。電腦把偉大棋手的妙計推翻了,是否代表他們不 再是偉大棋手?我們因了不起的戰術而喜悅,錯漏僅為次要。

如現實中,棋中兩軍對壘,若結果可被電腦完全計算到,為何要打?奧斯特利茨之戰中,拿破崙僅有四萬兵。敵軍是兩倍之多,且佔有地利。電腦會勸拿破崙立即投降,機器不懂心理因素。在那戰役中,拿破崙的敵人,或是不知所措,或是太笨,棄地利而走入死地。拿破崙是天才,打垮了敵人,違反 了一切邏輯。

爭鬥中,更強一方未必勝利。除了直覺,還有其他有所影響,如團結精神、內聚力和運氣。只懂開局理論不夠,我認為創意感發也很重要,並且是最重要的,這最清楚表達人的靈魂。創意包括和諧和美感,兩者使個人更接近神聖的本我。

若每一動都毫無錯失,人就不感興趣。首先,棋手是人,會受情緒影響。他們不會不錯,他們必會錯。棋反映人性的本質,如人的構想、創意和錯覺。 情緒這一面頗為重要。我們常讀到:「如果不是那樣,我就怎樣怎樣」,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世上沒有「如果」!做世界冠軍絕非易事。我曾被問,誰是本世紀最出色十個棋手。這問題問錯了。每位棋王都反映他所處的時代及其精神。可以說,歷史自己提拔了那些棋王。

可是,現在卻是電腦擔當此任,找人錯處,主導風氣。於是問題來了:棋正步向死亡嗎?對局不再封盤,電腦計算一切,開始代替人類。我曾說電腦只可作為輔助。當棋手被電腦超越,他們會做甚麼?我曾與前世界冠軍 、兼電腦專家博維尼克(Mikhail Botvinnik)談論這個,他說:「他們會操作那些機器,最好的棋手就是有最好的機器那些。」

甚麼聖諦組織了人生的基本?生存和經歷人生就是。人不可能毫無感覺地贏棋,有時我們有盡喜怒哀樂。人們飽受神經折磨,每次敗棋,猶如每次死亡。棋使人蒙受的壓力,僅次於足球。伊凡四世在棋盤上駕崩,在我的日子也有兩位大師這樣死去。我從不 出盡全力以增高我的評分,或爭取最好成績,除了世界冠軍賽。這策略使我合理地分配我的精力,多年不斷比賽。往往,年輕時過分損耗,老來便早殘,而電腦就正正使人早衰。

我認為理想的棋手,應如一個印度智者,莊嚴肅靜地俯首棋盤上,而非忙個不停地把棋子移來移去。五分鐘快棋絕無創意,那純粹是運動。棋已失去智慧的形象,越來越趨向成為運動,不管一切地勝利最為要緊。

人應體味試煉,不論成敗苦樂。我看人世是個煉獄,我們在這裡,是為成就更高而準備。我最苦的試煉莫過於喪失視力。若非我視力之故,我仍會在棋盤上作戰,不會有時間創作棋題。這是塞翁失馬吧。若眼鏡能把視像延伸至神經線,我就能看見。但暫時來說 ,我只能設計有創意的問題,來應用我多年所學。所以我在作棋題和寫棋書,以致不浪費創意的本我,也即神聖的本我。

但是,這個試煉因某種原因是有必要的。他使我往內心看,看往我的心內靈魂。生命的真義,就是盡使聖靈滲入我魂。神不納準備不足的,而只迎有備而去的,或無藥可救的。所以神總給人機會, 去廣種善因。我很明顯還未準備好,因為我正在死亡,卻還未死得去。這說明有些事還需要我,這世上我還要幹些甚麼才行。

 

二零零六年三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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