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文章 六四,你會說它是怎樣的一塊石頭——如果用一雙實際的 眼睛去看 樺 許多不同界域的工作者,已經在各自的層面上希望將六四 紮根(或移植)於本土、民間、自身。這些紮根活動同時 也是一種擴展活動,盼將因六四而凝聚的力量「轉為己用 」以帶動其他運動之餘,也令對六四執著在變形之中延續 下去。本文願以筆者在中大數年的經歷為基礎,在論述、 闡釋六四的各種聲音中,加入一個「中大化」的實用視角 ,冀為在肯定對六四的堅持之餘,亦為後來的學生組織者 提供一點資源及建議。說得功利一點就是,本文並非將六 四作為「群眾運動」來思考,而是把六四作為中大學生組 織活動的其中一種來思考。希望本文能夠鼓勵中大人繼續 關注六四,從而在實際上堅固支運、社運之力量。 必要的議題 到04年為止,六四(或八九民運)仍是中大學生會和學生 報傾莊的必然議題。學生會政綱年年都有六四,學生報亦 於97年後逐漸形成了出版六四特刊的傳統。六四是「大是 大非」的議題,即某些根本性的立場難以推翻也。這是因 為六四涉及當權者對平民的殘忍行為,而且六四對港人( 尤其學生會中人,尤其曾參與事件的老鬼)在感性及理性 上的影響仍未能磨滅殆盡,各種經驗較易於傳承。 不難發現,94年後的各屆政綱,對六四事件的陳述及分析 均十分相近。這種統一性或令人鼓舞於中大學生組織對六 四立場堅定如一,或會令人懷疑組織中人對事件的反思不 夠深刻、偏於僵化——據筆者觀察,這亦未嘗不是實情的 部分。然筆者亦願以自身經驗作出補充。 作為討論的結果,能夠被絕大多數學生組織中人所認同的 ,多是「平反六四」一類以「政府不應屠殺人民」為基據 的道德立場;一些較為細緻具體的考慮如「怎樣推動中國 民主化」則多迥異想法。這些不同的想法雖然未錄於政綱 (大概是大家認為政綱應該只標出被全莊認同的信念,這 裡涉及組織中人對政綱功能之理解),卻仍會在實際討論 時互相撞擊。根據筆者的實際經驗,近年學生組織中人對 六四的看法,其實不像政綱所表述的統一。學生會發表的 聲明,與學生報出版的六四特刊已頗不同;後者每年所出 版的六四特刊亦非年年倒模,有時甚至在同一本當中的不 同文章,也呈現出價值觀與視角的根本差異。 「中大學生組織中人——以至香港大部分人,對六四的看 法,是同中有異。」這當然是一句合理而空泛得接近毫無 意義的話。通過各種詮釋與實踐,「同中有異」在六四此 議題下,同時扮演著結果與誘因,持續衍生著各種認同與 差異(段首那空泛的概括應也適用於香港社會)。但若持 這種同異互纏互生的角度,結合每年中大學生組織更替的 時間,也許會引出一些有趣且有用的看法。 把六四放在中大的日程表裡 自99年起,中大學生組織在四月正式上莊。如果沒有突發 事件,則六月四日的週年紀念就是日程裡首次的「大事」 (設若六四仍是「必要的議題」)。它可以是一塊試金石 ,讓學生組織試驗自己。六四因為與「賦運動以活力」的 訴求緊密連結,另闢蹊徑時,需要的勇氣便不至於比在其 他事務上突破傳統來得大。有時,甚至新莊的稚拙也會觸 發某種平時難以引入的新元素,以「活力」(而非「異類 」)的姿態,在運動的大湖裡,與舊元素共作戲水鴛鴦。 換言之,六四這個議題,在實際施行的層面上,有著相當 特別的包容性。這種包容性很大程度上來自「延續運動」 的焦慮:六四在今天,是一個接近「靜止」的運動,缺乏 外在事件的觸動,有關訴求均非短期之內可以實現;於是 ,運動之延續便須轉向面目各異的個人及團體本身,尋求 動力。這個過程需要個體或團體的投入,於是各種差異的 因素便需要/產生互動。因此,我們可以理解,為何在六 四的論述中,注入個人論述、私人經驗的論述並不會受到 很大的阻力。一言以蔽之,集腋成裘——因為需要,所以 寬容。而依筆者所見,各種參與的論述和實踐,無論本身 的立場如何,都在一定程度上肯定「公眾」對話的必要性 ,論述裡始終存在著「群體」的影子,罕見絕對封閉的喃 喃自語。這或是因為,八九年間香港人有了前所未有的群 體經驗,在極大的震驚體驗之下,「群體」因而成為各種 論述的共同夢迴。 值得一提的是,六月乃中大暑假期間,校園裡人流稀少。 於是,中大各個學生會之間的合作以至與校外團體(如支 聯會)等的合作,也變得具有積極意義(結合聲勢)及策 略上的可行性(校園事務負擔略輕)。六四的「大是大非 」,也能夠號召不同山頭的學生組織合作。加上六月是上 莊初期,新莊與老鬼的距離大概尚未至於甚遠,很多老鬼 可能還要回會室執自己的手尾。因此,新莊在處理六四時 可得的支援,可稱較學期中段為多,當然其中的互動關係 也更加複雜。 試金石是怎樣的一塊石頭 厚顏地說,六四是一塊難得的試金石,因為它是一個怎麼 做都可以的題目。六四作為一個靜止的運動,使運動中每 一個細節都被放大,都有著相接近的重要性。運動的針對 點不同,可以引致完全不同的實踐方式。譬如,中共政府 就是一個像六四一般靜止的對象,如果以對抗中共政府為 重心,則其實可以每年大字標題重提「四二六社論」,以 鼓動同學或市民的義憤為目標,齊齊高叫釋放民運人士、 結束一黨專政,年年如是。這種重複也可以得到它的合理 性,因為它對應著現實的部分——中共政府依然一成不變 。若設定對象為關心過六四但現在已很冷漠的香港人、願 意為六四做點事的人、希望閱讀理性分析的人、對六四沒 有認識的年青人、對六四全面盲目肯定的浪漫派……之類 之類,每種對象設定都對應著現實的部分。所以,當學生 報的六四特刊因為要到維園派發而面對前所未有地複雜的 讀者群時,它同時變成了學生報中最難做和最易做的刊物 。照筆者觀察,這塊試金石,實在比較像一塊踏腳石而非 絆腳石。 當然,這塊試金石,也不是沒有被暴殄天物的時候。本文 一再強調「六四」的實用價值(既試金又踏腳),但無意 否認這十多年來,學生組織對六四的分析、論述及實踐, 是以平庸居多,差一點就是苟延殘喘了。因此特別不可忽 視的是,如何將六四的議題在中大學生組織中,具質量地 延續下去。就筆者觀察而言,新人不難在傾莊過程中,採 納「基本支持」六四的立場。在理性立場之外,還需在感 性上認同,才能有真正的工作動力,及深入思考的興趣。 而許多對六四有深刻經驗和執著的人,與中大距離尚未甚 遠,可以請他們回來傳遞經驗。另外,八九年時的資料尚 不難找,無論是個人化的反省或紀念,宏觀式的路向思考 或者理念辯析,日程式的運動流程,都有相當質量的文獻 可考,[1]文獻的多樣性可以相對避免跌入理性與感性二分 而互執一端的危機。當然,這裡存在著一個假設:傾莊是 應該充料、手持文獻的,尤其就六四這種漸逐固定化的歷 史而言。更實際地說,筆者認為,當學生對八九六四的親 身經驗愈來愈匱乏,這種以具體文獻為認識起點的討論方 式就愈來愈必須——當直接經驗欠缺,我們更應視討論六 四為一個學習過程,甚或一個較鬆散的讀書會。有了尊重 和視野作為基礎,六四的包容性才不會變成敷衍的誘因; 而文獻豐富和傳承基礎,則是重要的潛在素質。筆者個人 真誠希望中大人能在「六四」議題上發揮力量,帶出識見 。 [1] 可參《八九民運資料冊》(中大學生會出版,1990);其 餘各年的學生會及學生報特刊菁蕪並陳,亦有可觀。坊間 如《明報》出版的日程式紀錄《流血的結局》,亦可為史 料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