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陽(七)



1 柏矩是老子相當喜愛的弟子。平時他盡心的在老子身邊侍候起居,接待賓客,從無疏漏,深得老子的信任。

2 這一年秋天,氣候晴朗,滿山的楓葉實在是美極了。柏矩心想,應該利用這個涼爽的季節出去走走,因此建議老師辦個旅遊。

柏矩學於老聃,曰:「請之天下游。」

3 老子已經是修行完備的人了,客觀環境的一切對他而言,早已失去了吸引力;他天天專注在自己主觀條件的提升上,無論周遭環境如何演變,對他來說,是起不了什麼調劑作用的。

4 因此老子說:「幹嘛放著功不練,到處亂跑呢?山就是山,水就是水,人就是人,各地都是一樣的; 為了看不同的風景,見不同的人; 為了接觸不同的風俗習慣而大費周章的出門旅行是不值得的。」

老聃曰:「已矣!天下猶是也。」

5柏矩卻認為,一整年呆在同一個地方,每天做著同樣的事,實在是太悶,太枯燥了。老子看這位弟子,平常為自己做了那麼多的事,從無怨言。因此,他一定想出去走走,那麼就去走走吧!

6 老子說:「既然如此,那麼你想要到哪兒去呢?」柏矩見老子鬆口,高興的不得了。他說:「我們就先到齊國去吧!」

又請之,老聃曰:「汝將何始?」曰:「始於齊。」

7 就這樣師徒兩人一路來到了齊國。這一天在市集上,有罪犯被斬首示眾。罪犯仰臥在地上,身首異位。老子看見這幅殘忍的景象,心中難過得不得了; 他立刻解下身上的外套,覆蓋在受刑人的屍體上。他一向認為,對亡者的尊重,是修行人最起碼應該作的事;

至齊,見辜人焉,推而強之,解朝服而幕之,號天而哭之,

8 另外一點,就是修行人碰到肉身與自性等分離的當兒,都難免會駐足祈禱一番。因為他們的自性與這亡者的自性是相應的。

9 老子站在那雙手舉起,仰頭看天,目中不自禁地流下淚來。他心中念道:「你安心的去吧!這世上其實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在我看,一場大災難即將降臨,你這時離開,又何嘗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菑,子獨先離之。

10 離開市集後,斬首示眾這一幕仍然停留在老子的心中。

11 他對柏矩說:「為政者都警告百姓不可以偷盜、不可以殺人,他們將罪犯斬首示眾就是這個目的; 然而,百姓偷盜、殺人越貨等行為,難道與當政者就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曰『莫為盜﹗莫為殺人﹗』

12 當一個社會將什麼是榮耀、什麼是羞辱劃定清楚後,百姓就有了懼怕及不安的心; 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會觸犯法律,因此,德全就開始喪失了。

13 當社會上有錢有勢的人,為了一己之私而無所不用其極地搜刮財富時,社會上絕大多數為了生存而辛苦掙扎的事就發生了。

14 當政者樹立榮辱的標準,造成百姓心存芥蒂; 有錢有勢的人搜刮百姓賴以為生的資財,使得百姓的生活環境日趨嚴苛; 這樣的社會,你難道不覺得,一些人會因此挺而走險嗎?

榮辱立,然後睹所病;貨財聚,然後睹所爭。

15 從前的主政者,他們的施政都是以百姓的幸福為唯一攷量,百姓永遠是對的,百姓犯錯必是主政者領導無方,其缺失都歸咎於自己的錯誤。

16 今天的主政者就不同了。他們將施政列為國家機密,不讓百姓知道,百姓不明白政策方向,稍有違犯則痛加責難。與此同時,主政者又促使百姓去幹些危險的工作,畏縮不前者就立刻施以嚴法峻刑。

17 主政者所加諸百姓身上的勞役、稅捐日愈繁重,凡無法履行義務者就施以極不相稱的懲罰,致使許多人被發配邊疆,不從者就處以亟刑。

18 百姓在這種苛政下疲於奔命,有些人實在受不了就只好挺而走險。

今則不然,匿為物而愚不識,大為難而罪不敢,重為任而罰不勝,遠其塗而誅不至。

19 你想一想,為政者對百姓不誠信,如何強迫百姓對他們誠信? 當無力交付沉重的稅捐時,百姓當然會耍些小手段來逃避苛稅;當百姓不能適應某個環境時,他們就會設法來掩飾自己的尷尬;當百姓沒錢生活時,他們就被迫去偷、去搶;

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爭,窮困人之身,使無休時,欲無至此,得乎﹗古之君人者,以得為在民,以失為在己;以正為在民,以枉為在己;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責。民知力竭,則以偽繼之。

20 當百姓做出這些違法的事時,我們到底是應該責備百姓,抑或是主政者?斬首示眾這件事,我認為是很有問題的。」

日出多偽,士民安取不偽﹗夫力不足則偽,知不足則欺,財不足則盜。盜竊之行,於誰責而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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